四月的和田,桃红柳绿,春意盎然。在和煦的春日里,约两位在策勒县土生土长的退伍老兵,一起去探访神往已久的阿萨城堡。
车往昆仑山方向行进,随着海拔的上升,新发的杨树叶叶面越来越小,平原乡镇早已开败的杏花、梨花却在深山里的枝头上尽情地绽放。随山势而上升,梯次分布的麦田里小麦开始返青分蘖,绿油油的。田埂上、水渠旁、农家小院里一团一团红的是杏花,一簇一簇白的是梨花。大自然将春色如此铺陈,很有层次感,是一种立体的、多维的视觉,让人赏心悦目。
曾经的古战场
阿萨城堡遗址位于恰哈乡阿萨村西三角形台地上。沿策勒河自上而下,依次排列着九个村,阿萨村位居第六。
汽车在向导车的引领下,从柏油路上一个急拐,驶上了砂石路面,一路风尘奔向目的地。汽车在一块砖砌的白色碑前停了下来,碑体上刻有:“自治区文物保护单位 阿萨城堡遗址 自治区人民政府1999年3月公布”等字样。到了,这里就是阿萨城堡!
台地呈南北走向,地势南高北低,北端显示为三角形。台地的西面有一条向北流淌的河,名叫秋库河;东面也有一条向北流淌的河,名叫阿希河。两水至台地北端交汇,成为策勒河。岛形台地两侧为深达40余米的断崖,大多数地段几乎垂直,站在边沿朝下看,让人发怵。少数地段的坡度不低于85度。城堡地势南高北低,遗址面积21万平方米,南北长854米。北端筑有一道墙,长约50米,基宽约9.5米,顶宽约2米,高2米以上。墙的西端有12米长的缺口,东端有一段斜坡未筑墙。城堡还筑有南墙,长约490米,墙外有一条壕沟,沟深5米,底宽3米,上口宽13米。城堡中部有一东西向台坎,将城堡分为南北两部分。城内可见圆形、方形石圈及墙基。
西面断崖中有一个洞,洞口呈半圆形,距河床底约10米,距台地表面约40米。洞宽1.6米,高度只有1.3米。洞深6米处有两个通道通往遗址地表。洞两壁上方凿有小坎,应是放油灯的灯台,洞底有水沉淀的痕迹。这个洞口只有站在西边河道旁亦或西山坡下的台地里才能看得见,几乎垂直离河底10米,不借助工具根本上不去。当时或许是作传送食物、取水乃至指挥部用途?不得而知,但洞口只会略高于河床。经过千百年河水的冲刷,河床逐年下降,时至今日洞口高悬。
整个城堡在今天看来也是易守难攻,更何况是冷兵器时代,更是天然防守的好战场,要想攻破城池绝非易事。
神奇的是,阿萨城堡还有一座姊妹城堡,坐落在阿西村,名叫阿西城堡。问过当地的长者,才得知这两座城堡的全称分别是:阿萨乔克吐如希库尔干、阿西努克吐如希库尔干。乔克吐如希和努克吐如希是兄弟二人的名字,他们名字前面的阿萨和阿西分别是城堡所在地的村名,后面的库尔干(维吾尔语),即城堡。
据民间传说:当伊斯兰教从喀什东传于阗时,于阗国的乔乎图如西提与奴乎图如西提二位首领在此筑城坚守,进行过激战。喀喇汗王朝军队首领率众攻城,久攻不下。面对这座高峻的悬崖城堡,惊呼“是用魔法建筑的”。这时有一个士兵向首领建议:“如此绝地,只有断其水源,才能攻下这座城堡。”恰巧这时俘虏了一个探子,探子供出了一个秘密:“城中有地道直通河底,地道中埋有铜管,城中用水取自这里。若能在水底堵住管口,则取城甚易。”
首领闻之大喜。但河水滔滔,引水管口在哪里呢?此时首领遥望河谷,谷中梯田层层绿树丛丛,苹果树上果实累累。于是,首领摘取一个苹果扔进河中,苹果顺水而下,至一处突然旋转不前,原来管口就在此处。首领派兵下河堵住了管口,城堡里从此断了水源。
双方三天没有出战,但城堡中鼓声不断。又过了几天,城堡中仍有鼓声传出,首领纳闷,就派几个青年勇士爬上城堡查看,攀上悬崖后看到城堡里空空如也,无一名守卒。只见一峰跛腿老骆驼,驼尾拴着一个木棍,跪在地上吃着干草,尾巴甩动,击鼓作声。
守军因为断水,无法坚持战斗,被迫沿河而上,历经千辛万苦翻越昆仑山,远走西藏……从此,当地民众结束了信奉佛教的历史,改信伊斯兰教。
史料记述的战争
关于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策勒县志》是这样记载的:
北宋开宝四年(公元971年),喀喇汗王朝进攻于阗、扜弥国,两国联合大败喀喇汗王朝军队,攻占喀什噶尔城。
北宋兴国二年(公元977年),喀什噶尔伊斯兰教教徒向于阗、扜弥扩展,受佛教徒的抵制,战争开始。
北宋咸平二年(公元999年),喀喇汗王朝大汗玉素甫·卡德尔率领招募来的14万伊斯兰教大军夺回喀什噶尔城,随后向于阗进军,在今叶城库姆热瓦特激战,大败于阗军,冬天攻占了于阗王都。
北宋咸平三年(公元1000年)退守在昆仑山区的于阗军队,在朱克提·热西提、努克提·热西提率领下,在今策勒山区几乎全歼喀喇汗王朝军队,于阗军队乘胜收复了于阗王都。
北宋景德二年(公元1005年),喀喇汗王朝经过五年的休养生息,恢复了活力,再次发动了对于阗的进攻,夺取了于阗王都,朱克提·热西提、努克提·热西提率领残兵再次退入昆仑山区。
北宋景德三年(公元1006年),喀喇汗王朝大汗玉素甫·卡德尔征服于阗。于阗军队将领朱克提·热西提、努克提·热西提在策勒南部山区战死。从此于阗地区被喀喇汗王朝所吞并,民众改信伊斯兰教。
于阗城沦陷后,于阗的佛教徒凭借天时地利人和的有利条件,同占领者展开了激烈战斗,阿萨城堡、阿西城堡等便是刀光剑影、硝烟弥漫战场的实证。
站立在阿萨城堡的古城墙上,感受着时光流逝岁月更迭、感怀着历史上的风云变幻、感念着大自然……有许多复杂的情绪在胸中翻滚激荡,却始终理不出个头绪。霎时,两只苍鹰在河谷飞过,一声急促的尖啸响彻河谷。就在此刻,国学大师季羡林先生的一段名言在脑海里闪现:“世界上历史悠久、地域辽阔、自成体系、影响深远的文化体系只有四个——中国、印度、希腊、阿拉伯。而四大文化体系汇流的地方只有一个,就是中国的新疆地区。其所以能够在这里汇流,则须归功于贯穿全区的丝绸之路。”
南望昆仑,远处山顶上的白雪若隐若现。俯首北顾,但见秋库河、阿希河流淌着“桃花汛”在不远处合流,滔滔河水向北流去,润泽着下游的农田,哺育着万千生灵。真的是——
千古兴亡多少事
悠悠
不尽河水滚滚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