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版:副刊 2023年12月05日

外公的传奇人生

□ 朱红杰

  夜空繁星点点,一颗流星突然划破夜空,这道光像火种,在买提赛地·艾萨心中点燃起他对外公的回忆。

  库尔班·吐鲁木的故事被世人广为传颂。作为库尔班·吐鲁木的外孙、现已54岁的买提赛地·艾萨,深受外公的影响,每次提起外公,在无尽的追忆中,他都能理解和坚定外公内心深处的对共产党的感恩之情。

  “我外公的前半生过着地狱般的日子,是共产党把他解救了出来……外公的心中只有共产党……”

  回忆,再次让买提赛地·艾萨回想起母亲托乎提汗·库尔班给自己讲述的外公库尔班·吐鲁木的传奇人生……

  少年库尔班

  大地一片沉寂,公鸡还在沉睡中。大地主依斯木手里拿条皮鞭,嘴里恶毒地咒骂着,他冲进牛圈,举起手里的皮鞭向年少的库尔班身上抽去。

  “哎呀!”随着一声尖叫,库尔班从草堆里一下跳了起来,他捂着伤痛,睡意全无,惊恐地看着大地主依斯木。

  “还不快滚到地里去干活。”大地主依斯木破口大骂。

  库尔班拖着瑟瑟发抖的稚嫩身躯,像躲避瘟疫一样逃出了牛圈。

  1883年,库尔班出生在新疆于田县托格日尕孜乡一个农民家庭,还没长大成人的他,父母早早就离他而去,他只有到大地主依斯木家里打长工,其实这时的库尔班还是个孩子。

  库尔班在大地主依斯木家里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他不仅要付出沉重的体力劳动,还要受尽大地主依斯木的欺凌和侮辱,而这些库尔班只能忍受着。

  每到夜里,库尔班蜷缩在牛圈里,望着天上的星星,抚慰着身上的伤疤。他心里想,天上有多少星星,恶毒的大地主依斯木就欠下他多少皮鞭;天上有多少星星,恶毒的大地主依斯木就欠下他多少血债。

  库尔班这个苦命的孩子,在苦水中一天天长大。

  出逃

  逐渐长大的库尔班再也无法忍受大地主依斯木的压榨和剥削,他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够逃出去,逃到一个没有剥削、没有压榨,人人都享有快乐生活的地方,尽管他不知道这个地方在哪里,但他相信一定有这样的一个地方。

  库尔班开始行动了。

  一天晚上,库尔班和往常一样,收拾完所有的活计,独自钻进牛圈里,安静地等着大地主依斯木来确认他还在牛圈里。

  库尔班听着大地主依斯木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他悄悄起身,生怕弄出声响惊动了牛圈里的牛。

  他像幽灵一样,借着夜色的掩护,溜出牛圈,来到大门口。他蹲在一处墙角下,观察着门口的动静,还好,看门的家丁已经睡着了。

  库尔班摸索着来到门口,小心翼翼地把大门打开了一道缝隙,他侧着单薄的身子,一点一点挤出大门。

  一个身影消失在茫茫黑夜里……

  树泉救了他的命

  漫无目地拼命奔跑了一夜的库尔班,整个身体像被抽去了骨骼一样,软绵绵的。他实在是太累了,他感觉天上的星星都掉到了地上,掉到了他的眼前,还在他的眼前飞来飞去。他的双腿像被什么人死死抓住,让他无力挣脱,就连脚底被什么硬物划破还流着血他也浑然不知。他的嘴巴代替了鼻子的功能,他大口大口呼吸着,即使这样他还是感觉喘不上气来,嘴巴干得厉害,嗓子里像是有一团棉花,他尝试着吐出来,失败了,他想喊人,或者是发出声来,他也失败了。跑了一晚上的库尔班就连自己跑到了哪里,他自己都不知道。远处的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一缕红霞探出了小手,天就要亮了,而库尔班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昏迷的库尔班好像在睡梦里一样听到不远处有“咕噜咕噜”流水的声音。

  库尔班使出本能的求生力量,睁开双眼,朦胧中看到前方不远处的芦苇丛中,有一个树桩,一股泉水从这个树桩里咕噜咕噜地冒了出来。

  水,救命的水……

  库尔班拼命往前爬着,野草的锯齿划破了他的双手,他已经无暇顾及,现在,他最需要的,就是眼前的这汪水,这是他的救命水。

  库尔班爬到这眼泉水前,顾不上拨开水面上的浮草,捧起一捧水恨不得连同双手一起塞进嘴里。

  逐渐恢复了一些气力的库尔班这才打量起眼前的这股奇特的泉水和周围的环境。四周都是芦苇,这股奇特的从树桩里冒出来的泉水,就隐藏在这片芦苇荡里。这时的库尔班才发现自己跑进了芦苇荡,是这眼从树桩里流出来的泉水救了他的命。

  树泉的传说

  库尔班这时想了起来,他曾听年长的长工说起过附近有这样一眼泉水,很奇特,是从一个树桩里流出来的。让他没想到的是,他跑了一晚上,竟然跑到了树泉这里,而且这眼泉水还救了他的命。

  库尔班这才仔细打量起这股泉水,回想着老长工讲给他听的树泉的传说——

  很久以前,在于阗县城西方向,有一棵粗壮的胡杨树,这棵胡杨树枝叶繁茂,树干要两个人合抱,方圆几十里都找不到这么粗壮的树。

  附近的村民把此树奉为神树。

  相传是有一位高僧路过此地把手杖插在地里,走时忘记取走,这手杖吸天地之精华,竟然生根发芽,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时间到了公元755年,在这棵树附近有一个小村子,村里住着十几户人家,其中有一户家有一女,小名村姑,年方二八,该女长得十分俊俏,貌若天仙,人见人爱。

  村姑自幼许配给了本村的一户人家。眼瞅着两个孩子都长大成人,这一年两家商定选个吉日给两人完婚。

  天有不测风云,就在他们要完婚的前一天,官府来人把村姑的未婚夫抓走充军去了。据说是中原有叛乱,于阗王奉旨平叛,兵发中原。

  村姑追到这棵胡杨树下,依然无法阻挡官兵抓走自己的心上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上人被抓走。

  此时,村姑伤心欲绝,她瘫倒在树下,两眼呆呆地看着这棵胡杨树,心里说,树啊,你不是棵神树吗?为何不能阻止我心爱的人被抓走的命运……

  村姑在心里暗自发誓:神树啊,你若不能保佑和送还我的心上人,我将用眼泪把你淹死在这里。

  从此以后,村姑每天都会来到这棵树下,以泪洗面,向远方张望,盼着自己的心上人早日归来。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村姑的心上人始终没有一点消息,而村姑的眼泪每天洗刷着这棵大树,这棵树也和村姑一样日渐憔悴起来,起初是树叶没以前茂密了,树冠上也没有再长出新枝。这一年,该发芽抽新绿的季节,这棵树竟然没有长出新的枝叶。

  而此时的村姑,已经不能再到这棵树下了,村姑病倒了,她的眼泪已经流尽了,现在只剩下一副皮包骨头的躯壳,和昔日貌若天仙的容貌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就在村姑奄奄一息的时候,屋外突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天地一片混沌。大约一刻钟的功夫,大风过去,天上开始降下大雨。

  待村姑的家人再到村姑的房间时,突然发现原本躺在床上的村姑不见了。消息传开,村里的人无不惊奇。这时,又有人跑来说,村口的那棵大树被大风刮断,树身不知去向,只留下一个树桩。

  村民冒雨来到大树前,果然如那人说的一样,原来的那棵参天大树,只剩下眼前的这个树桩了。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突然一道闪电,正落到树桩上,等村民回过神来再看这个树桩,发现从这个树桩里冒出一股泉水,泉水汩汩流出,发出的声音就像村姑的哀怨。

  “神泉保佑!”

  人群中不知谁高喊了一声,呼啦一下,村民都拜倒在地,冲神泉跪拜祈福起来。

  后来,有人给这股泉水取名“树泉”。

  相传至今已有1250多年的历史。

  被抓了回去

  库尔班回想着这个美丽的传说,突然,他反应过来,原来他自己跑了一晚上,其实并没有跑出去多远,而是原地转圈圈,现在,天已经亮了,大地主依斯木很快就会发现他的出逃,并且会派人抓他回去……

  等库尔班明白过来时,已经晚了,不远处已经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叫喊声。

  “库尔班你快出来,不要再躲了,我们已经看到你了,等把你抓回去,老爷非要了你的狗命。”

  很快,前来寻找他的恶奴发现了库尔班,这群恶奴一窝蜂冲上前来,拳头和脚雨点般砸向踢向库尔班。库尔班抱紧脑袋,就像一只小绵羊任人宰割。

  这群恶奴打累了,这才拖起库尔班回到大地主依斯木家里。

  库尔班浑身瘫软被扔到大地主依斯木面前,大地主依斯木看了看地上奄奄一息的库尔班,往他身上吐了口唾沫,恶狠狠地说:“给他带上脚镣,关进牛圈里,饿他三天。”

  解放军来了

  库尔班被关进了牛圈里,还好有好心的长工趁人不注意给他扔进来一块馕。

  库尔班躺在牛圈里,但他脑海里的那个没有剥削没有压榨人人平等享受生活的地方一直挥之不去,这让他更加坚信这个世界上一定有这样的地方,他也一定能找到这样的地方,过上这样的生活。这种信念,支撑起他的精神世界,让他对生活依然抱有很大的希望。也正因如此,库尔班撑过了这三天,他身上的伤也逐渐痊愈,他又能下地干活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1949年,新疆大地人欢马叫,红旗飘扬,解放军来了,新疆解放了。

  此时已经66岁的库尔班禁不住老泪纵横。

  获得解放的库尔班全家除了一条破毡子,一只破铜壶,便是一身沉重的债务。

  于田县搞土改了,政府给库尔班家分了房子和土地,66岁的库尔班第一次种上了属于自己的土地。

  他精心耕作,第一年就获得了丰收。看着自家仓里满满的粮食,库尔班百感交集,他心里萌生出一个诚挚的愿望:多亏了毛主席,我才有了耕地和粮食,我一定要去看毛主席,让他尝尝我的丰收果实。

  从此,杏子熟了,他晾成杏干收起来;甜瓜熟了,他拣最好的保存起来,随时准备带给毛主席。

  骑着毛驴上北京

  1955年秋天,是个大丰收的年景,70多岁的库尔班打了上百个馕,骑着毛驴要上北京去看毛主席。

  于田县的干部和乡亲知道了,劝止了他说:“北京太远了,骑毛驴根本去不了。”

  骑毛驴去不成,那怎么办呢?于是,库尔班又到公路上去拦汽车,司机听了,也只是笑着摇摇头,善意地婉言拒绝了。

  以后,他只要见到有干部来,就要打听毛主席的情况。他想见毛主席的事,此时已经传遍了天山南北。

  1957年春,时任自治区党委书记的王恩茂来于田视察工作,于田县委将库尔班老人劳动生产模范事迹及骑上毛驴上北京看望毛主席的行动向王书记作了汇报。王恩茂同志来到库尔班老人的家,高度赞扬了他热爱中国共产党、热爱社会主义、热爱民族团结、热爱劳动的精神,答应有机会一定让他去北京。

  1958年6月,和田专区组织优秀农业社主任、技术员和劳动模范去北京参观农具展览会,库尔班也荣幸地加入参观之列。

  1958年6月28日,这是库尔班·吐鲁木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天。当他和全体代表在中南海看见脸带笑容的毛主席和中央首长出现在眼前时,他高兴得忘掉了一切。合完影后,毛主席亲切地走到他的面前和他握手,他很久也舍不得松开……

  永远不忘党的恩情

  “这就是我外公传奇的一生。”买提赛地·艾萨说,“我外公为什么心里只有共产党?因为是共产党实现了他心中的梦想,给了他一个人人享有幸福生活的社会。”

  “外公的故事也时刻教育着我们,我们要把外公的这种精神世代传承下去,永远不忘党的恩情,世世代代跟党走。”买提赛地·艾萨坚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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