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版:文化 2025年04月09日

赏析

□ 尼雅居士

  这篇文章以唐代西域高僧实叉难陀翻译《地藏经》为切入点,结合费孝通的“多元一体”理论,深入探讨了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文化根基,展现了历史与理论交织的学术视野。以下是对文章的评析:

  一、学术价值与创新性

  1. 跨学科视角的融合  

  文章将佛教译经史、文化人类学(如费孝通的“差序格局”“文化自觉”)与民族共同体理论相结合,突破了单一学科的限制。例如,通过译经团队的多元构成(胡僧、汉儒、吐蕃学徒)揭示“共生秩序”,呼应了费孝通“多元一体”理论中“多元共存、融合发展”的核心。

  2. 历史案例的深度挖掘

  以实叉难陀译经活动为个案,具体化“多元一体”的文化实践。例如,文中提到译经团队在语言、伦理、制度层面的三重“文化自觉”,尤其是将佛教术语(如“业力”“轮回”)转化为汉语新词的过程,体现了文化交融的创造性,这与藏文王统体文献中“多元互动”的历史书写模式异曲同工。

  3. 理论的本土化阐释 

  作者将费孝通的“差序格局”拓展至文化传播领域,提出“以长安译经院为中心向外推延”的共同体构建机制,与藏文文献中“中原王统居于突出位置”的史观形成呼应。同时,借用“各美其美,美美与共”的理念,强调文化差异性与共同性的辩证统一,符合中华民族共同体“多元聚为一体,一体容纳多元”的结构特征。

  二、论证逻辑与结构

  1. 历史与现实的勾连  

  文章从唐代译经活动延伸至当代实践(如新疆艾德莱斯绸与蒙古长调的现代转化),构建了“历史—理论—现实”的完整链条。这种“以古鉴今”的叙事策略,与藏文文献中“通过历史书写强化国家认同”的功能相似。

  2. 文化交融的多维度分析 

  语言与伦理:通过佛经翻译中的语言创新(如“慎终追远”与佛教孝道的融合),揭示文化符号的再生能力,类似汉藏医学交流中“诊脉方法的中藏互鉴”。  

  制度与实践:唐代译场职官设置(如证义、润文)被解读为“国家治理体系”的一部分,呼应了元明清时期藏文文献中对中央政权认同的强化。  

  3. 隐喻与象征的运用 

  文中多次使用“敦煌壁画”“茶马古道”等意象,将抽象理论具象化。例如,将地藏信仰的传播比作“丝绸之路上商队的车辙”,生动诠释了文化交融的动态过程,与汉藏经济交流中“唐蕃古道”的历史作用形成类比。

  三、现实意义与启示

  文章最终落脚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当代实践,提出“记忆—价值—制度”三重维度,与当前政策倡导的“互嵌式社会结构”高度契合。例如,文中强调“共同历史记忆”的挖掘(如敦煌汉藏合写文献),正是多民族文学史书写的重要任务。此外,将“一带一路”比作“新时代的佛经翻译”,为文化交融提供了富有想象力的当代隐喻。

  总结

  这篇文章以扎实的史料为基础,通过跨学科视角和富有诗意的叙事,成功揭示了佛经翻译活动在中华民族共同体形成中的文化意义。其创新性在于将具体历史事件升华为理论范式,并赋予其现实生命力。若能补充更多文献考证与辩证分析,将进一步增强学术深度。总体而言,这是一篇兼具思想性、文学性与学术价值的优秀作品,为理解“多元一体”提供了鲜活的个案范本。  

  小迪

  

  

  多元一体:从实叉难陀译《地藏经》看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文化根基

  ——重读实叉难陀译经史的一点思考

  实叉难陀(652—710年)是唐代著名的佛经翻译家,出生于西域三十六国之于阗(今新疆和田),其翻译《地藏经》(全称《地藏菩萨本愿经》)的故事,不仅是佛教中国化的重要见证,也是历史上各民族文化交流融合的典型案例。

  一、文明交融中的“多元一体”基因

  1939年,费孝通先生(以下简称费老)在云南魁阁做田野调查时,曾目睹傣族佛寺中的汉地观音与南传佛教造像共处一室。这种文化叠合现象,让我想起唐人实叉难陀在长安译场的场景:胡僧解梵语,汉儒通经义,吐蕃学徒笔录,西域乐工焚香——不同文明要素在译经活动中形成的“共生秩序”,恰是中华民族共同体“多元一体”格局的古老原型。

  实叉难陀,这位跨越葱岭而来的西域高僧,以贯通梵汉的慧眼叩开了盛唐文明交融的门扉。当武则天在洛阳宫中展开他携来的《华严经》梵本时,一场超越语言藩篱的文化对话已悄然开启。他所主持翻译的《地藏经》,绝非机械的符号转译,而是一场精妙的文化再创造——印度佛教的菩提甘露,经他之手浇灌于中原礼乐的根系之上。经文中“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宏愿,在中土悄然化身为清明时节的纸钱青烟;佛陀本生故事里的“孝亲救母”,与《孝经》中的“身体发肤”形成跨时空的和鸣。这种精神嫁接的智慧,恰似敦煌壁画中飞天衣袂的汉地丝线与天竺璎珞的交织,让地藏信仰深深植入华夏文明的肌理。

  佛经翻译的实质,恰是文明基因的重组工程。实叉难陀在长安译场的工作,无意间揭开了文化交融的深层密码:他将印度轮回观化作中元节河灯流转的隐喻,令梵语偈颂的韵律暗合《诗经》的四言节奏。这种转化绝非削足适履的文化妥协,而是一种充满张力的创造性对话——既要守住“缘起性空”的佛理内核,又需借用“慎终追远”的儒家话语。正如费老揭示的文明共生规律,译经团队中的胡汉僧侣在经卷的磋磨间,早已将个体文化经验熔铸成共享的精神符号。那些泛黄的译稿上,既有梵文原本的智慧结晶,更沉淀着长安秋月下无数次的辩经声:某个佛教术语该用道家“自然”还是儒家“天命”?某段教义需保留印度叙事还是化用中土典故?这些看似琐碎的抉择,恰如丝绸之路上商队踏出的车辙,为多元一体的文明基因刻下永恒印记。

  二、译经场里的“文化自觉”

  上世纪四十年代,费老在西南联大讲授“文化论”时,常以敦煌文书为例说明文化交融的层次性。唐代佛经翻译是一项系统性工程,实叉难陀的译经团队由汉、西域、印度等多地僧侣组成,如汉僧复礼、法藏等参与润色。这种协作打破了地域和民族的界限,展现了“多元一体”的实践。我认为,实叉难陀译经团队的工作,实际上完成了三重文化自觉:

  1.语言自觉:创造“业力”“轮回”等汉语新词,既突破传统概念边界,又避免完全屈从梵文语法;

  2.伦理自觉:将地藏菩萨的大愿精神转化为“慎终追远”的孝道实践,使佛教伦理获得儒家话语体系的合法性;

  3.制度自觉:唐代译场设立证义、润文等职官,将文化翻译纳入国家治理体系。

  这种自觉不是被动的文化妥协,而是主动的意义再生产。就像云南茶马古道的马帮,既携带汉地的茶叶,也传播藏传佛教的经幡,更创造出混合多种语言的“马帮行话”——真正的共同体意识,正是在这种动态的文化实践中逐渐凝结。

  三、“差序格局”中的共同体构建

  费老在《乡土中国》提出“差序格局”概念,本为解释传统社会的人际关系网络。但观察唐代佛教传播史,会发现这种“以己为中心向外推延”的格局,同样适用于理解共同体意识的形成:长安译经院如同一个文化枢纽,将西域的梵文佛经、中原的儒家伦理、草原的萨满符号纳入同一个意义网络。地藏信仰从中原传到吐蕃时,松赞干布令译师保留“地狱”概念但替换成本土神话中的“中阴世界”;当蒙古人接受《地藏十轮经》时,又将“六道轮回”与腾格里信仰结合。这种“推己及人”的文化适应,恰是共同体得以扩展的文化机制。今日重读《地藏经》汉译本,会发现其文本结构暗合中华文明的包容智慧:经中地藏菩萨既度化阎浮提众生,也救拔饿鬼道罪魂——这种无差别救赎的叙事,本质上是对“四海一家”理念的宗教表达。当我们在云南泼水节、那达慕大会、雪顿节中看到相似的精神追求时,便能理解:中华民族共同体不是消除文化差异的熔炉,而是滋养多元文明的沃土。

  四、从“文化自觉”到“共同体自觉”

  1990年,费老提出“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的文明相处原则。当我读到费老这句话时,脑海中浮现的正是长安译经院的画面:胡僧的贝叶经与汉地的宣纸并列,梵语的喉音与汉语的平仄交织。实叉难陀的工作启示我们: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需要完成从“文化自发”到“文化自觉”的跃升。这种跃升在当代有三个实践维度:

  1.记忆维度:重新发现类似译经活动的“共同历史记忆”,如敦煌文书中汉藏僧侣合写的注疏;

  2.价值维度:提炼跨民族共享的精神符号,如地藏信仰中的“大愿精神”与儒家“天下情怀”的契合;

  3.制度维度:构建互嵌式社会结构,就像唐代译场打破身份界限的人才流动机制。

  当我们看到新疆的艾德莱斯绸成为巴黎时装周元素,蒙古长调与电子音乐跨界融合时,这何尝不是新时代的“佛经翻译”?文明的活力,永远在于不同要素的碰撞与再生。

  结语:文明共同体的未来书写

  站在二十一世纪回望,实叉难陀译经的故事给予我们双重启示:从空间维度看,中华民族共同体是陆上丝绸之路与海上陶瓷之路共同编织的意义之网;从时间维度看,它是五千年文明连续体在当代的创造性转化。

  当年译经院里的烛火,如今已化作“一带一路”上的北斗导航。但文化交融的逻辑从未改变——就像敦煌莫高窟的壁画,佛陀的宝相中透着吴道子的笔意,飞天的飘带上留着粟特乐舞的韵律。这种“和而不同”的美学,正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最深厚的文化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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